天津市第一殡仪馆门前，几十辆黑色轿车排成长龙，车灯在阴沉的天空下泛着冷光。

杨议站在追悼会中央，声音哽咽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：/"我父亲这辈子，最感谢常家的提携、马家的栽培、侯家的关爱。/"台下宾客交换着眼神，有人悄悄掏出手机，在备忘录里写下/"赵伟洲/"三个字，又重重地划掉。

殡仪馆的空调呼呼作响，却吹不散空气中的尴尬。角落里，几个老观众凑在一起，其中一个花白头发的老爷子猛嘬了一口烟：/"当年要不是赵伟洲给杨老爷子量身打造《枯木逢春》，哪有后来的/'我要开花/'？/"烟灰缸里积了厚厚一层灰，就像那些被遗忘的往事。

时间倒回1985年的冬天。赵伟洲第一次在天津劝业场旁边的茶馆见到杨少华。这个总爱缩着脖子的/"蔫老头/"正在说单口，台下观众稀稀拉拉，掌声像漏气的皮球。赵伟洲却眼前一亮，当晚就熬了个通宵，写出《枯木逢春》。排练时，他把最响的/"底/"都让给杨少华：/"杨老师，这句/'我要开花/'您得这么使.../"说着还亲自示范，脖子往后一仰，活像个等着浇水的向日葵。

春晚导演来选节目那天，杨少华紧张得直搓手，棉袄腋下都洇出两片汗渍。赵伟洲拍拍他后背，递过自己的搪瓷缸子：/"喝口热茶，待会儿我说/'浇水施肥/'，您接/'我要开花/'，保准满堂彩。/"果然，四个包袱响了五个，导演的保温杯都惊得掉在了地上。后来有同行酸溜溜地说：/"这哪是枯木逢春，分明是赵伟洲硬给浇开花的。/"

爆红后的杨少华开始带着儿子杨议上节目。有次彩排，赵伟洲拿着新改的本子兴冲冲赶来，却看见杨议正在给父亲说活。见赵伟洲来了，杨少华支支吾吾：/"孩子想试试.../"赵伟洲转身就走，手里的剧本皱成一团，纸角把掌心硌出几道红印子。那天晚上他在小酒馆喝到凌晨，红着眼睛对老板说：/"我给他写了二十多个本子，最后连句谢谢都换不来。/"老板擦着酒杯没搭话，只是往他面前又放了半斤散白。

追悼会结束那天，有记者拍到杨议在休息室刷手机。屏幕上正好弹出赵伟洲的采访视频，老人对着镜头说：/"有些花开了就谢了，但园丁永远记得怎么施肥。/"杨议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三秒，最终划了过去，顺手把手机扔进了名牌西装的內兜。

殡仪馆外的槐树开始落叶，一片黄叶飘进灵堂，正好落在杨少华的遗像前。老观众们都说，那叶子蜷曲的形状，特别像当年春晚获奖证书的卷边。只是这次，再没人给老爷子递新本子了。

茶馆里的老票友最近总爱讨论这个话题。穿灰布衫的老张把茶壶往桌上一顿：/"要我说，杨议该给赵伟洲磕个头！/"对面戴鸭舌帽的老李冷笑：/"没看见人家感谢的都是/'大家族/'吗？/"柜台后面的老板突然插话：/"你们还记得当年赵伟洲最爱喝什么茶吗？/"见没人接话，他自顾自地说：/"茉莉花茶，便宜，耐泡。/"说完继续擦他的玻璃杯，擦得锃亮，能照见每个人脸上的皱纹。

追悼会的花圈堆里，侯耀华送的那个特别显眼。有细心的记者发现，挽联上/"德艺双馨/"四个字的墨迹有点晕开，像是写字的人手抖了。而赵伟洲送的白菊，被摆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。花瓣上还沾着水珠，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，不知是露水，还是谁滴落的眼泪。

现在想想，当年杨少华在采访里说/"是赵伟洲父亲托付我们搭档/"时，镜头扫到赵伟洲的表情，那分明是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。就像现在追悼会上，听到杨议感谢名单时，台下观众们的表情。有个年轻记者问老前辈：/"这事您怎么看？/"老记者摸了摸别在口袋上的钢笔，说了句：/"笔没墨了，写不动了。/"本文致力于弘扬社会正气，无任何侵犯版权或肖像权的意图。如有侵权，请联系我们进行协商处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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